“广场协议”并非美国阴谋 货币战争是无稽之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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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丽君

1985年9月22日，美国、日本、德意志联邦共和国等发达国家在纽约广场酒店举行会议，达成联合干预外汇市场的协议。因为协议是在广场酒店签署的，所以也叫“广场协议”。

协议签署后，日元汇率一路攀升，在不到三年的时间里，日元兑美元汇率翻了一番。与此同时，日本股市和楼市也在协议签署后的十年里取得了长足的进步，并最终形成了巨大的泡沫。随着20世纪90年代日本经济泡沫的最终破裂，日本陷入了所谓的“失去的20年”低迷。

“广场协议”是美国“教”日本的陷阱，日本在中国有一定的市场，但这个结论真的是对的还是错的？今年适逢《广场协议》签署30周年，《中国商报》独家专访了日本经济界权威、东京大学知名教授、日本内阁经济顾问本茂树教授，请他解读《广场协议》签署30年来的日本经济。

日本经济下滑归咎于自身

中国商业新闻:今年是广场协议签署30周年。中国有一种观点认为，罪魁祸首是日本在20世纪80年代末“被美国吞并”并签署了《广场协议》。30年过去了，作为一名日本经济学家，回顾广场协议对日本经济的历史意义是什么？

伊藤宽志:1979年，保罗？沃尔克成为美联储主席，美联储将利率提高了10%以上。后来，美国总统罗纳德·里根(Ronald Reagan)推出了所谓的“里根里根经济学”(reaganomics)，在大幅减税的同时，由于与苏联冷战的需要，不得不维持大量军费开支，导致美国出现大规模财政赤字。

这两个因素促成了美元在20世纪70年代末至80年代初的大幅升值。1979年，美元对日元的汇率为170~180日元，但在1985年签署广场协议之前，美元对日元的汇率上升到250日元左右。

除了日元之外，美元对欧洲主要货币如德国马克、法郎和英镑都大幅升值，所以客观地说，即使日元的升值大大超出预期，签署广场协议的主要目的也是为了纠正当时美元的过度升值。

虽然无法想象没有广场协议会发生什么，但我认为，签署广场协议后日本经济所经历的许多困难与广场协议本身没有什么关系。

20世纪80年代初，日本正处于经济和人口高度增长并逐步走向成熟社会的阶段。在这个历史阶段，它继续推进一系列结构性改革，这与今天的中国非常接近。然而，日本当时没有改革，最终导致了20世纪90年代经济泡沫的破裂。

事实上，如果只是经济泡沫的破裂，问题并不十分严重。1995年后，日本面临金融危机的挑战，日本政府当时没有做出正确的决策。一般来说，当金融危机发生时，政府应该向大型金融机构注资，以避免危机扩大。例如，2008年美国金融危机发生后，美国政府向市场注入了大量资本，以尽可能小的规模控制危机。此外，2000年初，当时的中国领导人也选择了向市场注资，从而避免了金融危机。

因此，我认为广场协议不是日本“失去20年”的罪魁祸首，但问题的关键在于日本在经济社会转型时期未能成功完成“软着陆”，以及对金融危机的应对不当。

“货币战争”的说法太可笑了

每日新闻:有关“广场协议”、“阴谋论”等“货币战争”的观点也颇有市场。我们注意到，最近一些国家货币贬值，印制了大量货币。这真的是“以邻为壑”吗？国际社会真的有所谓的“货币战争”吗？

伊藤·袁钟:有两点需要指出。首先，美国为何在2008年金融危机后推出所谓的量化宽松政策，以及日本和欧盟为何在近年来跟进大规模货币宽松政策？从这些现象中，我们可以发现发达国家呈现出一个总体特征，这就是美国经济学家萨默斯提出的“长期停滞”。

发达国家“长期增长停滞”有两个根本原因。一是人口老龄化导致的市场萎缩。其次，世界已经到了创新难以重现的阶段。这两个原因导致经济容易陷入通缩，一旦进入通缩，就会形成恶性循环，难以摆脱，就像几年前的日本一样。

为了避免这种糟糕的情况，人们普遍认为大幅度放松货币政策，甚至使实际利率接近于零是一种有效的方法。因此，包括美国、日本和欧盟在内的许多发达国家已经采取或将很快采取这一政策。这不是所谓的“货币战争”或“汇率战争”，而是发达国家必须采取的解决国内经济困难的措施。对中国来说，它可能在十年或二十年后面临类似的情况，并可能做出同样的决定。

当然，从结果来看，一些货币先贬值的国家确实会得到一些好处。也许这是一些人称之为“货币战争”的最大原因。然而，正如我前面所说的，事实上，每个国家的经济政策都是根据其国内情况决定的，因此抽象地称之为“货币战争”是不恰当的。

以日本为例，实际上进出口产值仅占日本gdp的15%左右，这意味着汇率变动对日本宏观经济的影响实际上非常有限。如果日元贬值，对丰田汽车公司来说可能是一件好事，但与此同时，日本进口石油的价格将会上涨，这将对经济产生负面影响。从这个角度来看，一个进出口比例较高的小经济体，如新加坡或中国香港，对汇率最为敏感，其中最典型的是瑞士。然而，对于美国、日本、德国和中国这样的大型经济体来说，仅仅汇率变动就能对宏观经济产生巨大影响，这是难以令人信服的。这就像一只狗摇着尾巴，摇晃着全身。这是一句有趣的谚语。

皮契蒂的观点不适用于日本

日报:去年，法国经济学家皮契蒂的《21世纪的资本》风靡全球，中国和日本社会也掀起了阅读这本书的热潮。你认为是什么在这本专业的经济学名著中引起了如此大的轰动？

伊藤·袁钟:我认为这是因为人们对贫富差距的关注。然而，在日本，很多人觉得既然别人说这本书应该由知识分子来读，他们读了就会成为知识分子，所以结果可能是只有不到1%的人从头到尾真正读过。

从这本书的内容来看，不幸的是，我认为这本书描述的情况实际上不适用于日本社会。皮契蒂在书中引用了许多描写18世纪和19世纪欧洲社会的小说，展示了典型的欧洲式的“资产固化”社会，在这个社会中，欧洲富裕阶层的孩子依靠父母的资产过着优雅而悠闲的生活，而普通老百姓则依靠为富裕阶层工作和靠工资生活。

到目前为止，伦敦市中心的主要房地产基本上由四大家族垄断，而在法国，中国大城市的核心房地产资产也由大约100个大家族控制。这与日本非常不同。首先，日本的资产不像欧洲的那么稳固。第二，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日本进行了所谓的“农地改革”，全国的土地都让给了老百姓。因此，皮契蒂在书中强调的贫富差距无疑是非常重要的，但也有必要关注他书中提到的未来的一些“挑战”是否适合各国的情况。

在《21世纪的资本》(Capital in the 21st世纪)的最后一部分，皮契蒂提到，对于那些政府负债累累的国家来说，提高消费税和实施财政紧缩政策是最糟糕的解决方案，因为平民的生活将变得更加痛苦。Picchetti认为与其这样，还不如印很多钱，让通货膨胀消失，这样一两年后所有的债务都可以还清。

如果不加区别地采纳这些观点，会有什么后果？需要小心谨慎。关于这本书的讨论将来会逐渐出现。